培訓（三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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培訓（三合一）
可是，林政川畢竟是副縣長，平時忙得很，葉芃都不好意思總是給他打電話，這個念頭也就在她腦海裏轉了轉，就擱下了。
四月下旬，全縣208個行政村的換屆選舉都已經完成，因為政策有變，這次選上來好多年輕的幹部，其中就包括葉芃，市裏考慮到這些年輕人沒接觸過村裏的工作，特意搞了一個農村幹部新入職培訓，培訓地點在市委黨校。
培訓時間是一個禮拜，葉芃接到電話通知的時候著實興奮了一下。
沒想到這次居然能去市委黨校參加培訓，對於葉芃來說還真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呢。
再加上因為上次衛生檢查的事，她對村裏的工作有些灰心，正好能出去培訓學習一下，散散心，也許回來之後又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好青年了。
接到電話通知後，葉芃第一時間就給李保國打了電話。
李保國又是好幾天不露面了。
電話忙音響了快一分鐘，對面才接起。
對面的環境好像很嘈雜，有轟隆隆的機器聲。
李保國：“小葉，咋了，又有檢查的了？”
李保國的聲音聽上去心情不錯。
葉芃：“李書記，我剛接到通知，下周我要去市裏培訓一個禮拜，村裏的工作我肯定暫時顧不上了，跟你說一聲。”
李保國：“昂，好，知道了，你放心去培訓吧，沒事兒，還有老曹了。放心走吧。”
葉芃本來想反駁她幾句，我在的時候就靠我，我不在的時候就靠給老曹，要你這個大隊書記是幹啥的呀？
但是後來她想了想，又把到嘴邊的話憋回去了。
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追求，算了。
葉芃走出村委會，先去嬸嬸家跟她也說了一聲培訓的事兒就回家了。
剛打開大門，小坦克就迫不及待地從裏面跑了出來。
“哎呀，小坦克，我怎麽把你給忘了，我要出門一個禮拜，你自己在家肯定不行啊，我還是把你送去嬸嬸家吧。”
葉芃抱上小狗又返回了李素英家。
晚上回到家，葉芃開開心心地收拾著這次培訓要帶的行李，竟不知不覺地哼出歌來。
自從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，這大半年她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，如今她也被磨煉地心裏素質強大了，什麽大風大浪也能欣然接受。
培訓通知說的是大家周日下午統一到縣政府大院坐車，葉芃沒有交通工具，早早地就坐上班車趕了過去。
到縣城的時候，才是上午十一點不到。
她托著行李箱從班車上下來，等在汽車站門口的出租車司機們好像守株待兔的獵人蜂擁而上。
“閨女去哪呀，打車吧？”
“去哪呀？打車走哇，你看你這麽多行李。”
葉芃站在班車後門處下車的臺階上，被人堵得下也下不去。
她想著反正距離集合時間還早，現在去縣政府也沒用，不如先自己轉轉。
“不打車，我不打車，麻煩讓一下。”
司機大叔們依依不舍得讓開了一個窄縫，葉芃單手把行李箱提起來，趕緊跑了幾步。
直到消失在司機們的視野裏，葉芃才把行李箱放下來，轉了轉發酸的手腕。
好險呢，那夥大叔們差點把我吃了。
葉芃在汽車站候車廳裏坐了一會兒，又找了個刀削面館把中午飯解決了，看著快到兩點鐘了，拉著箱子慢悠悠朝縣政府走去。
縣政府坐落在縣城的西部，屬於重點打造的經濟開發區，這裏都是新蓋的各個單位的辦公樓，包括法院，檢察院，還有正在建設中的縣醫院新址，都在這一片。
從汽車站往西走穿過一條街，葉芃就來到了縣政府所在了康寧路上。
路兩側白楊樹莊重而挺拔，光禿禿的樹枝上已經抽出了新的嫩芽，行李箱的滾輪壓在新鋪的瀝青路上發出塌塌的聲音，不知不覺間，縣政府十二層高的辦公樓就出現在葉芃的面前。
哇，好壯觀的辦公樓啊。
這還是葉芃第一次到這裏來，她瞬間就被政府周圍籠罩的莊嚴的氣氛所感染了。
電動閘門兩邊分別都有保安把手，葉芃登記了自己的信息才被允許進入大院。按照通知上說的，這次培訓集合的地點就在大院西側的花壇位置，葉芃走過去才發現她來得實在是太早，送他們去市裏的大巴車都還沒來呢。
葉芃把箱子放下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院裏轉了轉。
快兩點了，已經有上班的公職人員陸陸續續的進入大院，他們大多開著車，也有騎電動車的。
怕打擾人家正常工作，葉芃還是決定乖乖在原地等候。
鈴......
葉芃放在斜挎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。
？林政川怎麽突然給她打電話了？
葉芃接通電話，喊了一聲林縣長。
林政川：“你擡頭，往你的兩點鐘方向看。”
葉芃雖然很懵，不知道對方到底在說什麽，但還是照做了。
然後她就在大樓五樓的東側的一扇窗口，看到了林政川的身影。
林政川右手拿著手機放在耳朵的位置，半個身子伸出窗外，正在奮力地揮舞著左手。
“葉芃，看到我了嗎？”
他喊的聲音很大，試圖讓遠在百米之外的她聽見，但實際上他們的電話根本沒有掛斷，葉芃聽得震耳欲聾。
“看到了，林縣長了，原來這間是你的辦公室啊。”
“要不要上來坐坐，反正距離出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呢。”林政川在邀請她。
葉芃猶豫了一下，看了看四周，也奇怪了，這時大院裏面一個人也沒有，安靜如斯。
她實在想不出什麽正當的拒絕的理由，只好答應並掛斷了電話。
箱子她沒帶，就放在了靠墻的角落裏，想說哪個小偷敢在政府大院偷東西，也是活夠了。
進入二樓大廳，葉芃看到兩名保安大哥正襟危坐，她自覺地走過去準備乖乖地登記信息。
沒想到其中一位戴眼鏡的大哥先開口了，“你是葉芃對吧？剛才林縣長打電話了，你不用登記了，進去吧。”
葉芃怔楞一下，把剛拿起來的筆又放下，點頭說了聲謝謝。
上電梯坐到五樓。
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，她就看到了林政川等在外面的身影。
他今天還是一貫的商務精英風格，藏藍色的Polo衫，得體大方，頭發好像還特意打理過，更顯得精氣神十足，鏡片下面的那雙眼鏡滿含笑意又帶著一分不易察覺的羞澀。
他說，“我怕你不知道哪間是我的辦公室，特意出來迎迎你。”
他總是溫柔又周到。
幸虧現在還不到上班之間，電梯和樓道裏空無一人，不然葉芃真的不知道別人看到她紅透的臉頰會作何猜想。
葉芃跟著林政川走在空蕩而狹長的樓道裏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輕了。
“就是這裏了，葉芃。”
林政川輸入密碼打開了一扇銀灰色的防盜門。
“進來吧，隨便坐，我給你倒茶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我不渴的，別麻煩了。”
葉芃趕忙擺手拒絕，但是對面的男人好像沒聽見的似的，取出了紙杯和茶葉，自顧自忙碌去了。
進入辦公室，葉芃四下觀察了下，除了辦公桌椅，待客的單人沙發，還有一張單人床之外，他身後的書架應該是這間辦公室裏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了。
滿滿一書架，整整四層，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類書籍，占據了一面墻的位置。
腹有詩書氣自華。
不知怎地，這句詩一下子就出現在了葉芃的腦海裏。
怪不得她總覺得林政川身上有一種斐然的氣質，現在他找到原因了。想想自己，自從大學畢業後，幾乎就沒有拿起過書本，真是慚愧。
林政川把倒好的茶水放到了沙發茶幾上，“坐啊，客氣什麽，茶給你放這裏了，小心燙。”
“好，謝謝。”
葉芃欠著身子，只坐了沙發的一個邊兒。
林政川的辦公桌位置比沙發要高一點，葉芃在想，如果他們以現在這個位置交談的話，不免有一種上下級的疏離感，會讓自己更加不自在。
沒想到的是，林政川居然也坐在了旁邊另一只沙發上。
他這一個小小的舉動讓葉芃心的卻大大地震顫了一下。
“通知的是三點出發吧，你怎麽來這麽早？”
葉芃正欲開口，沒想到卻又被林政川打斷。
“昂，我知道了，你一定是坐你們村的班車來的，上午那一班對不對？”
葉芃忽然就笑了，“沒想到你記性這麽好，我怕坐下午那趟會遲到，所以就早早地來了。”
林政川把茶杯往她這邊推了推，“怎麽樣，當上村長後有什麽新的感觸嗎？”
“嗯...”葉芃心裏琢磨了下，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前幾天的煩心事告訴他，順便問問他的意見。
“挺好的，目前一切順利。”
她還是沒說。
也許出於自己那一份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吧，她不想每次見到他就是向他吐槽工作，吐苦水，那樣會顯得她特別的糟糕，他們之間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。
橋豆麻袋！
不對勁兒，她為什麽會考慮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呢？嗯嗯？
為了掩飾尷尬，葉芃端起紙杯，一口氣吞下了一半兒的茶水。
——太燙了！
剛從飲水機裏接的一百度的開水就晾了幾分鐘啊。
葉芃下意識地把剛灌進口的水又吐回了杯子裏，好在她動作微小，林政川應該沒看見。
“咳咳...咳咳...”
“對不起...我....”
葉芃低頭捂著嘴巴輕咳，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。
一張帶著淡淡香味的紙巾輕輕地遞到了葉芃手裏。
她驚愕地擡頭，正對上林政川那雙清澈的雙眼。
他的眼神始終清澈，像是高山山頂上經年不化的白雪，幹凈，不染纖塵，讓人不敢與其對視。
為了躲避那會讓人難自拔的眼神，葉芃視線不自覺地向下。
她又看到了那顆熟悉的鼻尖痣。
在第一次見他時就註意到的那顆淺褐色的痣。
葉芃慌亂地再次低頭，內心蕩漾起一種春水般的波瀾。
“對不起，我去一下洗手間。”
“哦，好，這裏。”
林政川起身幫她打開了衛生間的門。
葉芃進去處理了一下，把紙杯裏的水倒掉，又洗了洗手，正準備出來的時候看到了立在門後的行李箱。
他是要出門嗎？還是......
難道是也跟葉芃他們一起去培訓？
葉芃從衛生間出來，問了聲，“林縣長，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培訓嗎？”
林政川攤了攤手，笑了，頗有些無奈的意味。
“葉芃，你又忘了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在非工作場合，請叫我的名字，林-政-川。”他故意拖長音調，好像這樣葉芃下次就能記住了。
“你總是縣長縣長的叫，把我叫老了不說，也顯得咱們之間生分了不是？這樣不好。”
她們之間，很...很熟嗎？
葉芃不知道答案，也沒敢問。
自從見到葉芃，林政川不知道已經看見她悄悄紅了幾次臉，不能再逗她了，小姑娘臉皮太薄。
葉芃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羊絨外套，搭配淺藍牛仔褲，運動鞋，高高的馬尾辮梳著，整個人顯得年輕有朝氣，就是那張白皙的臉上總是飄著粉色的雲朵。
新任村幹部去市裏培訓的消息，林政川提前半個月就知道了，後來當聯絡員通知他，市委組織部在同一時間還弄了一個中青班的培訓時，他差一點驚呼出聲。
他知道他們之間身份上的差距，想跟她走近一些，又不知道以什麽理由。
終於有機會能跟她一起出去學習，他無疑是期待的。
終於到了出發的這天，林政川是想過開車去村裏接她的，但是最後這個荒唐的想法還是被他否定了。
——師出無名。
林政川只好坐在辦公室裏等，他一上午都沒有心思工作，眼神時不時透過窗戶看著大院西邊，盼著那裏能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看著看著，他又開始笑自己傻，出發的時間是下午三點，葉芃怎麽可能上午就來呢？
林政川去食堂吃了午飯，又回來坐在辦公室看了會兒書，不知不覺已經下午一點半了。
他揉了揉發酸的脖子，從辦公椅上坐起來，準備去床上躺一會兒，舒展一下身體，去關窗簾的時候，眼神下意識地又向大院的西北方向瞟了一眼。
這一看不得了，居然真的看到了葉芃的身影。
小姑娘一個人托著大大的箱子，正無所適從的在原地踱步。
她怎麽來這麽早？
壞了。
林政川腦海裏浮現出上次見面的場景，葉芃說村裏到縣城的班車每天只有兩班，上午十點和下午一點，車程都在一個小時左右，那麽，也就是說，她一定坐的是十點那趟。
她已經在縣城晃悠了好幾個小時。
頓時，林政川的內心好像吃了一顆三月份樹上剛結出來的青杏，又酸又澀。
她寧可一個人在城裏瞎轉悠也不肯過來打擾自己。
林政川抓起手機就給葉芃撥通了電話。
這次他不管用什麽理由，也要說服她上來歇一歇。
林政川進去衛生間把自己的箱子拖出來，告訴她，“一會兒咱們一起走，我也去市委黨校培訓，但是我參加的是中青班的培訓，跟你們不一樣。”
原來是這樣。
葉芃拿出手機看了眼，已經兩點半了。
“林-林政川，我先下去了，大巴車應該來了。”
“著什麽急啊，一會兒咱們倆一起下樓。”
不不不，這可不行。
葉芃心裏霎時間說了一百個不，讓別人看見算怎麽一回事啊，雖然林政川自己不在乎，再怎麽說人家大小也是個副縣長呢，這種玩笑可開不得。
“不...不用了，我暈車，我得早去一會兒占個前面一點的位置。”
情急之下葉芃隨便編了個理由。
“那你把這個帶上，我也有點暈車，所以都隨時備著的，很管用。”
林政川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裏拿出來一盒暈車貼。
她這槍口撞得也太準了吧！
葉芃沒辦法拒絕，接過來道謝，轉身走出了辦公室。
呼......
直到下了電梯，出了大廳，站在縣委大院裏，葉芃才拍拍胸口長舒一口氣，整個人都放松下來。
大巴車已經到了，陸陸續續也有了帶著箱子朝集合地點走過來。
葉芃找到自己的箱子準備放進大巴車的後備箱，可是箱子有點重，車身有點高，她有點擡不起來。
“來，我幫你。”
伴隨著一道清麗的女聲，一個穿著黑色棒球服的短發女孩幫葉芃把箱子擡了進去。
“哇，你好厲害，謝謝你。”
“不用客氣。”女孩莞爾一笑，臉頰上有個深深的酒窩。
“你叫什麽名字呀，我是組織部的，叫張苗苗，負責咱們這次培訓的一些日常工作。”
“你好，我叫葉芃，是蓮花鄉南荷村的。”
張苗苗在名單上找了一下，讓葉芃在名字後面簽字，“啊，原來你就是葉芃啊，我聽領導說起過，今年換屆選舉有一個最年輕的女村長，原來就是你，你好厲害啊。”
張苗苗像個小太陽一樣熱情開朗，毫不掩飾地讚美葉芃，把葉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“你先上去找座位吧，我還得在下面登記名字呢，咱倆一會兒再聊啊。”張苗苗朝葉芃眨了眨眼。
葉芃上了車，坐在了第二排的座位上，靠窗的位置。
“哎，葉芃，幫我占個座，一會兒咱倆坐一起吧。”張苗苗突然上車跟她交代一句，又急哄哄地下去了。
葉芃把自己的包放到了旁邊的座位上，答應了聲，“哎，好。”
葉芃是個社恐，她可真羨慕張苗苗這種社牛啊。
學員們陸陸續續的都到齊了。
葉芃回頭看了一眼坐的滿滿當當的大巴車，好家夥，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，這全車就她一個女生啊。
幸好還有張苗苗跟她作伴。
其他男士學員們年紀看上去也比葉芃大很多，他們自從上了車就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起來。
一根煙遞過去，明明剛才還是陌生人，此刻就是好兄弟了。
你是哪個村的？我是哪個村的，以後有事打電話，隨叫隨到......
葉芃最受不了煙味。
她打開窗戶透氣，帶著略微涼意的春風一下子就灌進她的鼻息，頓時覺得全世界都清涼了起來。
一輛跟大巴車同系列的中巴車緩緩駛了過來，就停在大巴車並排的位置。
幾個穿著商務正裝領導模樣的人陸續登車。
原來這就是林政川他們要坐的車了。
葉芃正想著，一瓶礦泉水突然從窗口遞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葉芃，把這瓶水拿上，暈車了就稍微喝點水，緩解一下。”
是林政川。
葉芃趕緊接過水，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四周，生怕被人看見再傳出什麽閑話來。
對方畢竟是領導，跟自己一個無名小卒走得這麽近，總會引起別人無端的猜測。
對面中巴車門處，一位年齡大概在四十多歲，戴眼鏡的領導模樣的人正欲上車，看到林政川站在這兒就打了個招呼。
“哎，林縣，咱們是這個車啊，不是那個大巴。”
林政川遞完水回頭，笑著應答，“我知道啊，張部長，碰見一個朋友，打個招呼。”
他不說還好，經過他這麽一介紹，對面那個被稱作何部長的人眼神一下子就掃了過來。
並且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。
葉芃此刻覺得大巴的車座上面好像是長了刺一般，怎麽坐都不舒服。
對面的領導不管是組織部長還是宣傳部長，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，她是不是應該站起來打個招呼以示尊敬，可是她現在在車上，要怎麽站起來呢？
哎呀，好難啊，都怪這個林政川，為什麽要提她呢？
葉芃的臉一陣紅一陣白，好在出發時間快到了，對面的領導們也都在抓緊時間上車，沒有時間停下來八卦。
下午三點，全部培訓人員集合完畢，車子出發了。
張苗苗坐在葉芃旁邊，一邊整理手裏的名單一邊抱怨，“哎，終於忙完了，壓力好大呀，這次培訓本來是我們副部長帶隊的，可是他臨時有工作走不開，就剩下我自己了，好在黨校那邊還給派了一個工作人員跟我一起，我真怕自己一時馬虎服務不好你們。”
葉芃想，張苗苗真的是不見外，什麽都跟她說。
“苗苗，我可以幫你，你忙不過來就告訴我。”
“好啊，謝謝你，你真好。”張苗苗順勢就挽上了葉芃的胳膊。
兩個人有互相留了聯系方式。
“對了。”張苗苗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來，身體往葉芃這邊靠了靠，聲調也壓了下來，“剛才林縣長怎麽會給你送水啊？你們認識啊？”
葉芃心想，剛才張苗苗明明那麽忙，那麽多人圍著她簽字領資料，問東問西的，她怎麽還有時間看八卦呀。
葉芃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，張苗苗的第二個問題又拋了出來。
“哎，芃芃你知道嗎，林縣是我們縣委大院公認的第一大美男子啊，他真的好帥啊，嗚嗚。”
葉芃：“......”
大家都是飲食男女，男人看美女，女人看帥哥，真的是亙古不變的道理。
只是她可能是在農村待的時間有點久了，有種恍如隔日的感覺。
“我們就是認識，他去過我們村檢查工作，嗯，就是這樣的。”
“別騙我了。”沒想到張苗苗根本不滿意她的回答，“就只是認識？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送水？”
見到葉芃面上頗有為難的樣子，兩個人畢竟也是剛認識，張苗苗心裏也有分寸，沒再繼續追問下去。
西嵐縣隸屬於正都市，大約兩個小時的車程。
旅途中有些無聊，張苗苗是個能說的，一路說下來，從縣委哪個領導脾氣特別大，到哪次開會自己給領導倒水弄濕了人家的褲子，張苗苗全都跟葉芃說了個遍。
一路下來，兩個人儼然沒有了剛見面的生疏，好像是認識多年的好閨蜜一般。
兩個小時後，大巴車駛進了市委黨校的大院。
張苗苗帶著大家先去酒店辦理入住，然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，培訓課程是從第二天周一開始。
由於這次同行的只有葉芃和張苗苗兩個女生，她倆自然住一間。
張苗苗忙著幫大家登記房卡信息，葉芃就拿著二人的行李先去了房間，等她把行李放好，又折回大廳幫苗苗一起工作。
直到這批35名學員全部辦理好了入住並領取了餐票，張苗苗才哼哼唧唧地跟著葉芃回了房間。
“媽呀，累死我了。”
一進門，張苗苗就攤在了床上。
她是去年考的縣組織部的公務員，也才工作一年不到，年齡跟葉芃同歲，這次獨自一人帶隊到市裏培訓，對她也是一種全新的挑戰。
黨校給安排的酒店條件不錯，而且這種培訓的費用都是有單位報銷的，像葉芃就可以拿著文件和票據到鄉政府報銷。
“對了，芃芃，你怎麽會想起來參加選舉啊，咱們這麽大的大學生一般都去考公考編了，當村長的還真是稀奇。”
張苗苗歪在床上跟葉芃聊天。
葉芃一邊整理自己的行李，一邊回答，“我去年也考了啊，可是沒考上，加上我媽生病，我就回村了，然後誤打誤撞就當了村長了，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懵的呢。”
張苗苗：“是啊，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神奇，有心栽花花不開，無心插柳柳成蔭，就說我吧，我去年考的縣委組織部的公務員，本來我已經沒戲了，就要一個人，我是第二名，我都準備回家了，你猜怎麽著？哈哈哈。”
張苗苗突然大笑起來。
“第一名那個倒黴蛋兒，體檢沒過，哈哈哈，我被補錄上來了。”
張苗苗興奮地在床上手舞足蹈，完全沒註意到葉芃的異常。
葉芃跟著苦笑了幾聲，心想，那個倒黴蛋兒就是我自己。
張苗苗自己笑了一陣，見葉芃沒什麽反應，才知道自己有點得意忘形了。
“芃芃，那阿姨現在好嗎？病好了沒？”
葉芃低著頭，搖了搖頭，“沒有，我媽已經走了。”
“芃芃，你好可憐啊，嗚嗚，你以後有什麽事兒都可以來找我啊，你到縣城就給我打電話，知道嗎？我家就是你家，你可以隨便住，隨便吃，住到什麽時候都行。”
張苗苗說著伸開手臂抱了抱葉芃。
葉芃覺得心裏湧過一陣暖流。
她好像突然就放下了，如果自己的不幸遭遇可以給別人帶來快樂，那她也是願意的，況且，她好像交到了一個不錯的朋友。
培訓學員群裏發了上課的課表，每天上午三個小時，下午三個小時，晚上還有討論，安排的滿滿當當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兩個女生就去食堂吃了飯，早早地去了教室。
這裏的培訓教室和大學的階梯教室差不多，能容納幾百人，葉芃這時候才知道這次來培訓的不只是她們，還有其他幾個縣的，一共將近五百人。
葉芃進去教室根據桌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，好巧不巧，她居然被安排在了第一排，就在講師的正下方。這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學生時代的“壞學生”專座，就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。
不過葉芃是沒有坐過這種專座的，她一直是個好學生。
葉芃坐下來，看到桌子上已經準備好了資料，裏面有簽字筆，筆記本，還有上課老師要講的資料。
印著葉芃名字的桌牌，紅底黑字就在她視線的正前方。
以前葉芃只在電視新聞裏看到過，還會感嘆一句好高大上的樣子，什麽時候自己的名字也能寫到那個塑料牌牌上。
你看，這不就實現了麽？
葉芃一大早上莫名被一個塑料桌牌感動到，整整一上午的學習都好像打了雞血，那個為了學習卷生卷死的葉芃好像又回來了。
上午八點，是培訓班的開辦儀式，做講話的是正都市委組織部副部長。
這位副部長是位約四十五歲的女士，她身材清瘦，留著幹練的短發，穿著精幹的職業套裝。
臺下的學員們頓時被這位部長的氣勢震撼到，會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。
她擡手扶了扶眼鏡，面對臺下微笑著點了點頭。
“各位學員，大家好，我是市委組織部的任靜姝，今天由我給大家做這個開班儀式講話，你們看，這是他們給我準備的講話稿，但是今天我不打算按照稿子來念。”
她隨手把厚厚一沓稿子扔在了一邊。
“今天咱們來個不一樣的開班儀式，咱們就來談談你到底為什麽要當這個村幹部？”
面對這不按套路出牌的任部長，下面頓時怨聲載道一片。
“大家不必緊張，我不會跟上學時候那樣隨便點名的，大家自願，自由發言，我相信在座幾百號人還是有人願意談一談的。”
見下面沒有人動，任部長拿起話筒從講臺上走了下來。
“大家都積極一點，說一說，哪怕一句話都行。”
葉芃就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，任部長下來首先就走到了她的旁邊。
“葉-芃-。”
“嗯，這個名字起得不錯，很有生命力，芃字呢，是草木繁盛的意思，而你又姓葉，兩個字加在一起真的是絕配了，看來你的父母應該是很有文化的學者，在給你取名這件事上用了心了。”
突然被老師提到自己的名字，葉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。
“來，小姑娘，葉芃，給那夥大老爺們兒們打打樣，讓他們看看九零後蓬勃的新生力量。”
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上，葉芃也不得不站了起來。
那麽這個問題，自己的答案又是什麽呢？
自己為什麽要當這個村幹部呢？
一開始，她只是為了生存，為了有一份工作，後來，她漸漸地被老百姓的樸實所打動，想讓他們的生活過得更好一點，想帶領他們脫貧致富，想看他們收獲時綻放的淳樸笑臉。
還有一點，是有人告訴了她一句話。
向下紮根，向上生長。
這句話正好應和她葉芃的名字，只有一直向下紮根，根紮的越深，獲得的營養才會越豐富，那麽她的枝葉才能向上生長的越高，越繁茂。
葉芃站起來之後，回想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一系列心裏變化，好像一下子也不緊張了，她把剛才心裏想的那段話都說了出來。
說完話，任部長帶頭為她鼓掌。
真個教室響起雷鳴般的掌聲。
任部長頗有些激動，沒想到村幹部裏面也有如此讓她心動的人才。
“好，好啊，葉芃，講得真好，那麽在這裏，我也送給你一句話吧。”
“那麽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，向外探尋，決定了你人生的寬度，那麽要想有深度，就應該向內思考，在工作和生活中磨煉意志，修煉心態，充實自己，拿出實力和勇氣面對即將到來的挑戰。”
任部長做完開班講話就離開了，後面又有兩名講師分別給他們講授了《川北省村級幹部工作條例》和《川北省村級幹部管理辦法》。一上午的時間眨眼而過。
下課後，葉芃和張苗苗一起跟著人群往黨校食堂走，一路上她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兒，好像大家都在回頭看她。
她悄悄問了問張苗苗，“苗苗，我臉上有東西嗎？怎麽感覺大家都在看我。”
葉芃說著還特意在臉上用力摸了摸。
張苗苗被她天真的樣子笑到，“哎呀，我的葉大村長，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啊，你在開班儀式上的那個講話現在已經在學員群裏傳遍啦，你火啦知道嗎？”
“在群裏，群裏怎麽傳的？”
上課的時候葉芃把手機關機了，到現在還沒打開。
她從口袋裏取出手機點進群裏看了一眼，原來有人拍了她講話時候的視頻。
居然還能這樣？
二人進入食堂取了餐盤開始排隊打飯。
前面排隊的人不少，大家一邊排隊一邊閑聊，然後葉芃就從前面兩位大哥的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今天開班儀式上那個女女真厲害啊，真會說，把人家組織部長都征服了。”
“哎，就是哇，我聽說她還是咱們這個裏頭歲數最小的，才25，年輕有為呀。”
“咱們不頂了，哎.....”
這麽近距離聽別人誇獎自己葉芃還真的有點不舒服，張苗苗湊到她耳邊小聲說，“怎麽樣，葉大明星，我沒說錯吧？”
葉芃輕輕拿手肘懟了她一下，“什麽大明星，別瞎說。”
終於打了飯，二人找到角落一個無人的餐桌坐了下來。
葉芃吃到一半想去上洗手間，張苗苗來過一次這裏，對這裏的布局還算熟悉。
“芃芃，不用出去，那裏面就有洗手間，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
葉芃順著張苗苗指的方向往裏走，穿過食堂東側的玻璃門，出現一個走廊，兩側分別是三間包間。沒想到裏面居然還別有一番天地。
外面是大廳，供普通學員吃飯，那麽這裏應該是領導們吃飯的地方。
葉芃急匆匆地往走廊勁頭的洗手間走。
其中一間包間門是開著的，上面掛著白色的簾子擋住了一半的視線，但是裏面傳出來的聲音卻一字不落的進了葉芃的耳朵。
這個聲音葉芃剛聽過，是上午剛接觸過的任靜姝部長。
不會這麽巧吧？
裏面的任部長果然又在說她。
葉芃好像做了錯事被發現一般急匆匆地進了洗手間。
等她洗完手出來的時候，呼啦啦一群人忽然從包間裏出來了，不僅有任部長，竟然還有林政川和葉芃叫不上名字來的西嵐縣的領導。
完蛋了，葉芃心涼了半截。
任部長早就看到了葉芃。
“哎，小葉，吃過飯了嗎？我們剛才還提到你呢。”
“任部長好，各位領導好，我吃過了。”
任靜姝停下腳步走到葉芃旁邊，“我給你你們介紹一下，這個就是上午在開班儀式上回答我的問題的葉芃，是這次新當選的村長，她能夠說出來那句向下紮根，向上生長，真的驚艷到我了。”
“後生可畏啊！”
“年輕有為啊！”
一夥人紛紛讚揚起來。
葉芃害羞地笑笑，視線正好跟站在對面的林政川對上。
對方眼神裏有開心，有笑意，還有一絲疑惑。
好像在說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？
對了，畢竟葉芃用的那句話，是林政川告訴她的。
文中：“向下紮根，向上生長，向外探尋，向內思考。”這句話非作者原創，引用字網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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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林政川畢竟是副縣長，平時忙得很，葉芃都不好意思總是給他打電話，這個念頭也就在她腦海裏轉了轉，就擱下了。
四月下旬，全縣208個行政村的換屆選舉都已經完成，因為政策有變，這次選上來好多年輕的幹部，其中就包括葉芃，市裏考慮到這些年輕人沒接觸過村裏的工作，特意搞了一個農村幹部新入職培訓，培訓地點在市委黨校。
培訓時間是一個禮拜，葉芃接到電話通知的時候著實興奮了一下。
沒想到這次居然能去市委黨校參加培訓，對於葉芃來說還真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呢。
再加上因為上次衛生檢查的事，她對村裏的工作有些灰心，正好能出去培訓學習一下，散散心，也許回來之後又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好青年了。
接到電話通知後，葉芃第一時間就給李保國打了電話。
李保國又是好幾天不露面了。
電話忙音響了快一分鐘，對面才接起。
對面的環境好像很嘈雜，有轟隆隆的機器聲。
李保國：“小葉，咋了，又有檢查的了？”
李保國的聲音聽上去心情不錯。
葉芃：“李書記，我剛接到通知，下周我要去市裏培訓一個禮拜，村裏的工作我肯定暫時顧不上了，跟你說一聲。”
李保國：“昂，好，知道了，你放心去培訓吧，沒事兒，還有老曹了。放心走吧。”
葉芃本來想反駁她幾句，我在的時候就靠我，我不在的時候就靠給老曹，要你這個大隊書記是幹啥的呀？
但是後來她想了想，又把到嘴邊的話憋回去了。
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追求，算了。
葉芃走出村委會，先去嬸嬸家跟她也說了一聲培訓的事兒就回家了。
剛打開大門，小坦克就迫不及待地從裏面跑了出來。
“哎呀，小坦克，我怎麽把你給忘了，我要出門一個禮拜，你自己在家肯定不行啊，我還是把你送去嬸嬸家吧。”
葉芃抱上小狗又返回了李素英家。
晚上回到家，葉芃開開心心地收拾著這次培訓要帶的行李，竟不知不覺地哼出歌來。
自從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，這大半年她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，如今她也被磨煉地心裏素質強大了，什麽大風大浪也能欣然接受。
培訓通知說的是大家周日下午統一到縣政府大院坐車，葉芃沒有交通工具，早早地就坐上班車趕了過去。
到縣城的時候，才是上午十一點不到。
她托著行李箱從班車上下來，等在汽車站門口的出租車司機們好像守株待兔的獵人蜂擁而上。
“閨女去哪呀，打車吧？”
“去哪呀？打車走哇，你看你這麽多行李。”
葉芃站在班車後門處下車的臺階上，被人堵得下也下不去。
她想著反正距離集合時間還早，現在去縣政府也沒用，不如先自己轉轉。
“不打車，我不打車，麻煩讓一下。”
司機大叔們依依不舍得讓開了一個窄縫，葉芃單手把行李箱提起來，趕緊跑了幾步。
直到消失在司機們的視野裏，葉芃才把行李箱放下來，轉了轉發酸的手腕。
好險呢，那夥大叔們差點把我吃了。
葉芃在汽車站候車廳裏坐了一會兒，又找了個刀削面館把中午飯解決了，看著快到兩點鐘了，拉著箱子慢悠悠朝縣政府走去。
縣政府坐落在縣城的西部，屬於重點打造的經濟開發區，這裏都是新蓋的各個單位的辦公樓，包括法院，檢察院，還有正在建設中的縣醫院新址，都在這一片。
從汽車站往西走穿過一條街，葉芃就來到了縣政府所在了康寧路上。
路兩側白楊樹莊重而挺拔，光禿禿的樹枝上已經抽出了新的嫩芽，行李箱的滾輪壓在新鋪的瀝青路上發出塌塌的聲音，不知不覺間，縣政府十二層高的辦公樓就出現在葉芃的面前。
哇，好壯觀的辦公樓啊。
這還是葉芃第一次到這裏來，她瞬間就被政府周圍籠罩的莊嚴的氣氛所感染了。
電動閘門兩邊分別都有保安把手，葉芃登記了自己的信息才被允許進入大院。按照通知上說的，這次培訓集合的地點就在大院西側的花壇位置，葉芃走過去才發現她來得實在是太早，送他們去市裏的大巴車都還沒來呢。
葉芃把箱子放下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院裏轉了轉。
快兩點了，已經有上班的公職人員陸陸續續的進入大院，他們大多開著車，也有騎電動車的。
怕打擾人家正常工作，葉芃還是決定乖乖在原地等候。
鈴......
葉芃放在斜挎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。
？林政川怎麽突然給她打電話了？
葉芃接通電話，喊了一聲林縣長。
林政川：“你擡頭，往你的兩點鐘方向看。”
葉芃雖然很懵，不知道對方到底在說什麽，但還是照做了。
然後她就在大樓五樓的東側的一扇窗口，看到了林政川的身影。
林政川右手拿著手機放在耳朵的位置，半個身子伸出窗外，正在奮力地揮舞著左手。
“葉芃，看到我了嗎？”
他喊的聲音很大，試圖讓遠在百米之外的她聽見，但實際上他們的電話根本沒有掛斷，葉芃聽得震耳欲聾。
“看到了，林縣長了，原來這間是你的辦公室啊。”
“要不要上來坐坐，反正距離出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呢。”林政川在邀請她。
葉芃猶豫了一下，看了看四周，也奇怪了，這時大院裏面一個人也沒有，安靜如斯。
她實在想不出什麽正當的拒絕的理由，只好答應並掛斷了電話。
箱子她沒帶，就放在了靠墻的角落裏，想說哪個小偷敢在政府大院偷東西，也是活夠了。
進入二樓大廳，葉芃看到兩名保安大哥正襟危坐，她自覺地走過去準備乖乖地登記信息。
沒想到其中一位戴眼鏡的大哥先開口了，“你是葉芃對吧？剛才林縣長打電話了，你不用登記了，進去吧。”
葉芃怔楞一下，把剛拿起來的筆又放下，點頭說了聲謝謝。
上電梯坐到五樓。
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，她就看到了林政川等在外面的身影。
他今天還是一貫的商務精英風格，藏藍色的Polo衫，得體大方，頭發好像還特意打理過，更顯得精氣神十足，鏡片下面的那雙眼鏡滿含笑意又帶著一分不易察覺的羞澀。
他說，“我怕你不知道哪間是我的辦公室，特意出來迎迎你。”
他總是溫柔又周到。
幸虧現在還不到上班之間，電梯和樓道裏空無一人，不然葉芃真的不知道別人看到她紅透的臉頰會作何猜想。
葉芃跟著林政川走在空蕩而狹長的樓道裏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輕了。
“就是這裏了，葉芃。”
林政川輸入密碼打開了一扇銀灰色的防盜門。
“進來吧，隨便坐，我給你倒茶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我不渴的，別麻煩了。”
葉芃趕忙擺手拒絕，但是對面的男人好像沒聽見的似的，取出了紙杯和茶葉，自顧自忙碌去了。
進入辦公室，葉芃四下觀察了下，除了辦公桌椅，待客的單人沙發，還有一張單人床之外，他身後的書架應該是這間辦公室裏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了。
滿滿一書架，整整四層，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類書籍，占據了一面墻的位置。
腹有詩書氣自華。
不知怎地，這句詩一下子就出現在了葉芃的腦海裏。
怪不得她總覺得林政川身上有一種斐然的氣質，現在他找到原因了。想想自己，自從大學畢業後，幾乎就沒有拿起過書本，真是慚愧。
林政川把倒好的茶水放到了沙發茶幾上，“坐啊，客氣什麽，茶給你放這裏了，小心燙。”
“好，謝謝。”
葉芃欠著身子，只坐了沙發的一個邊兒。
林政川的辦公桌位置比沙發要高一點，葉芃在想，如果他們以現在這個位置交談的話，不免有一種上下級的疏離感，會讓自己更加不自在。
沒想到的是，林政川居然也坐在了旁邊另一只沙發上。
他這一個小小的舉動讓葉芃心的卻大大地震顫了一下。
“通知的是三點出發吧，你怎麽來這麽早？”
葉芃正欲開口，沒想到卻又被林政川打斷。
“昂，我知道了，你一定是坐你們村的班車來的，上午那一班對不對？”
葉芃忽然就笑了，“沒想到你記性這麽好，我怕坐下午那趟會遲到，所以就早早地來了。”
林政川把茶杯往她這邊推了推，“怎麽樣，當上村長後有什麽新的感觸嗎？”
“嗯...”葉芃心裏琢磨了下，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前幾天的煩心事告訴他，順便問問他的意見。
“挺好的，目前一切順利。”
她還是沒說。
也許出於自己那一份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吧，她不想每次見到他就是向他吐槽工作，吐苦水，那樣會顯得她特別的糟糕，他們之間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。
橋豆麻袋！
不對勁兒，她為什麽會考慮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呢？嗯嗯？
為了掩飾尷尬，葉芃端起紙杯，一口氣吞下了一半兒的茶水。
——太燙了！
剛從飲水機裏接的一百度的開水就晾了幾分鐘啊。
葉芃下意識地把剛灌進口的水又吐回了杯子裏，好在她動作微小，林政川應該沒看見。
“咳咳...咳咳...”
“對不起...我....”
葉芃低頭捂著嘴巴輕咳，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。
一張帶著淡淡香味的紙巾輕輕地遞到了葉芃手裏。
她驚愕地擡頭，正對上林政川那雙清澈的雙眼。
他的眼神始終清澈，像是高山山頂上經年不化的白雪，幹凈，不染纖塵，讓人不敢與其對視。
為了躲避那會讓人難自拔的眼神，葉芃視線不自覺地向下。
她又看到了那顆熟悉的鼻尖痣。
在第一次見他時就註意到的那顆淺褐色的痣。
葉芃慌亂地再次低頭，內心蕩漾起一種春水般的波瀾。
“對不起，我去一下洗手間。”
“哦，好，這裏。”
林政川起身幫她打開了衛生間的門。
葉芃進去處理了一下，把紙杯裏的水倒掉，又洗了洗手，正準備出來的時候看到了立在門後的行李箱。
他是要出門嗎？還是......
難道是也跟葉芃他們一起去培訓？
葉芃從衛生間出來，問了聲，“林縣長，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培訓嗎？”
林政川攤了攤手，笑了，頗有些無奈的意味。
“葉芃，你又忘了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在非工作場合，請叫我的名字，林-政-川。”他故意拖長音調，好像這樣葉芃下次就能記住了。
“你總是縣長縣長的叫，把我叫老了不說，也顯得咱們之間生分了不是？這樣不好。”
她們之間，很...很熟嗎？
葉芃不知道答案，也沒敢問。
自從見到葉芃，林政川不知道已經看見她悄悄紅了幾次臉，不能再逗她了，小姑娘臉皮太薄。
葉芃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羊絨外套，搭配淺藍牛仔褲，運動鞋，高高的馬尾辮梳著，整個人顯得年輕有朝氣，就是那張白皙的臉上總是飄著粉色的雲朵。
新任村幹部去市裏培訓的消息，林政川提前半個月就知道了，後來當聯絡員通知他，市委組織部在同一時間還弄了一個中青班的培訓時，他差一點驚呼出聲。
他知道他們之間身份上的差距，想跟她走近一些，又不知道以什麽理由。
終於有機會能跟她一起出去學習，他無疑是期待的。
終於到了出發的這天，林政川是想過開車去村裏接她的，但是最後這個荒唐的想法還是被他否定了。
——師出無名。
林政川只好坐在辦公室裏等，他一上午都沒有心思工作，眼神時不時透過窗戶看著大院西邊，盼著那裏能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看著看著，他又開始笑自己傻，出發的時間是下午三點，葉芃怎麽可能上午就來呢？
林政川去食堂吃了午飯，又回來坐在辦公室看了會兒書，不知不覺已經下午一點半了。
他揉了揉發酸的脖子，從辦公椅上坐起來，準備去床上躺一會兒，舒展一下身體，去關窗簾的時候，眼神下意識地又向大院的西北方向瞟了一眼。
這一看不得了，居然真的看到了葉芃的身影。
小姑娘一個人托著大大的箱子，正無所適從的在原地踱步。
她怎麽來這麽早？
壞了。
林政川腦海裏浮現出上次見面的場景，葉芃說村裏到縣城的班車每天只有兩班，上午十點和下午一點，車程都在一個小時左右，那麽，也就是說，她一定坐的是十點那趟。
她已經在縣城晃悠了好幾個小時。
頓時，林政川的內心好像吃了一顆三月份樹上剛結出來的青杏，又酸又澀。
她寧可一個人在城裏瞎轉悠也不肯過來打擾自己。
林政川抓起手機就給葉芃撥通了電話。
這次他不管用什麽理由，也要說服她上來歇一歇。
林政川進去衛生間把自己的箱子拖出來，告訴她，“一會兒咱們一起走，我也去市委黨校培訓，但是我參加的是中青班的培訓，跟你們不一樣。”
原來是這樣。
葉芃拿出手機看了眼，已經兩點半了。
“林-林政川，我先下去了，大巴車應該來了。”
“著什麽急啊，一會兒咱們倆一起下樓。”
不不不，這可不行。
葉芃心裏霎時間說了一百個不，讓別人看見算怎麽一回事啊，雖然林政川自己不在乎，再怎麽說人家大小也是個副縣長呢，這種玩笑可開不得。
“不...不用了，我暈車，我得早去一會兒占個前面一點的位置。”
情急之下葉芃隨便編了個理由。
“那你把這個帶上，我也有點暈車，所以都隨時備著的，很管用。”
林政川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裏拿出來一盒暈車貼。
她這槍口撞得也太準了吧！
葉芃沒辦法拒絕，接過來道謝，轉身走出了辦公室。
呼......
直到下了電梯，出了大廳，站在縣委大院裏，葉芃才拍拍胸口長舒一口氣，整個人都放松下來。
大巴車已經到了，陸陸續續也有了帶著箱子朝集合地點走過來。
葉芃找到自己的箱子準備放進大巴車的後備箱，可是箱子有點重，車身有點高，她有點擡不起來。
“來，我幫你。”
伴隨著一道清麗的女聲，一個穿著黑色棒球服的短發女孩幫葉芃把箱子擡了進去。
“哇，你好厲害，謝謝你。”
“不用客氣。”女孩莞爾一笑，臉頰上有個深深的酒窩。
“你叫什麽名字呀，我是組織部的，叫張苗苗，負責咱們這次培訓的一些日常工作。”
“你好，我叫葉芃，是蓮花鄉南荷村的。”
張苗苗在名單上找了一下，讓葉芃在名字後面簽字，“啊，原來你就是葉芃啊，我聽領導說起過，今年換屆選舉有一個最年輕的女村長，原來就是你，你好厲害啊。”
張苗苗像個小太陽一樣熱情開朗，毫不掩飾地讚美葉芃，把葉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“你先上去找座位吧，我還得在下面登記名字呢，咱倆一會兒再聊啊。”張苗苗朝葉芃眨了眨眼。
葉芃上了車，坐在了第二排的座位上，靠窗的位置。
“哎，葉芃，幫我占個座，一會兒咱倆坐一起吧。”張苗苗突然上車跟她交代一句，又急哄哄地下去了。
葉芃把自己的包放到了旁邊的座位上，答應了聲，“哎，好。”
葉芃是個社恐，她可真羨慕張苗苗這種社牛啊。
學員們陸陸續續的都到齊了。
葉芃回頭看了一眼坐的滿滿當當的大巴車，好家夥，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，這全車就她一個女生啊。
幸好還有張苗苗跟她作伴。
其他男士學員們年紀看上去也比葉芃大很多，他們自從上了車就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起來。
一根煙遞過去，明明剛才還是陌生人，此刻就是好兄弟了。
你是哪個村的？我是哪個村的，以後有事打電話，隨叫隨到......
葉芃最受不了煙味。
她打開窗戶透氣，帶著略微涼意的春風一下子就灌進她的鼻息，頓時覺得全世界都清涼了起來。
一輛跟大巴車同系列的中巴車緩緩駛了過來，就停在大巴車並排的位置。
幾個穿著商務正裝領導模樣的人陸續登車。
原來這就是林政川他們要坐的車了。
葉芃正想著，一瓶礦泉水突然從窗口遞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葉芃，把這瓶水拿上，暈車了就稍微喝點水，緩解一下。”
是林政川。
葉芃趕緊接過水，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四周，生怕被人看見再傳出什麽閑話來。
對方畢竟是領導，跟自己一個無名小卒走得這麽近，總會引起別人無端的猜測。
對面中巴車門處，一位年齡大概在四十多歲，戴眼鏡的領導模樣的人正欲上車，看到林政川站在這兒就打了個招呼。
“哎，林縣，咱們是這個車啊，不是那個大巴。”
林政川遞完水回頭，笑著應答，“我知道啊，張部長，碰見一個朋友，打個招呼。”
他不說還好，經過他這麽一介紹，對面那個被稱作何部長的人眼神一下子就掃了過來。
並且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。
葉芃此刻覺得大巴的車座上面好像是長了刺一般，怎麽坐都不舒服。
對面的領導不管是組織部長還是宣傳部長，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，她是不是應該站起來打個招呼以示尊敬，可是她現在在車上，要怎麽站起來呢？
哎呀，好難啊，都怪這個林政川，為什麽要提她呢？
葉芃的臉一陣紅一陣白，好在出發時間快到了，對面的領導們也都在抓緊時間上車，沒有時間停下來八卦。
下午三點，全部培訓人員集合完畢，車子出發了。
張苗苗坐在葉芃旁邊，一邊整理手裏的名單一邊抱怨，“哎，終於忙完了，壓力好大呀，這次培訓本來是我們副部長帶隊的，可是他臨時有工作走不開，就剩下我自己了，好在黨校那邊還給派了一個工作人員跟我一起，我真怕自己一時馬虎服務不好你們。”
葉芃想，張苗苗真的是不見外，什麽都跟她說。
“苗苗，我可以幫你，你忙不過來就告訴我。”
“好啊，謝謝你，你真好。”張苗苗順勢就挽上了葉芃的胳膊。
兩個人有互相留了聯系方式。
“對了。”張苗苗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來，身體往葉芃這邊靠了靠，聲調也壓了下來，“剛才林縣長怎麽會給你送水啊？你們認識啊？”
葉芃心想，剛才張苗苗明明那麽忙，那麽多人圍著她簽字領資料，問東問西的，她怎麽還有時間看八卦呀。
葉芃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，張苗苗的第二個問題又拋了出來。
“哎，芃芃你知道嗎，林縣是我們縣委大院公認的第一大美男子啊，他真的好帥啊，嗚嗚。”
葉芃：“......”
大家都是飲食男女，男人看美女，女人看帥哥，真的是亙古不變的道理。
只是她可能是在農村待的時間有點久了，有種恍如隔日的感覺。
“我們就是認識，他去過我們村檢查工作，嗯，就是這樣的。”
“別騙我了。”沒想到張苗苗根本不滿意她的回答，“就只是認識？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送水？”
見到葉芃面上頗有為難的樣子，兩個人畢竟也是剛認識，張苗苗心裏也有分寸，沒再繼續追問下去。
西嵐縣隸屬於正都市，大約兩個小時的車程。
旅途中有些無聊，張苗苗是個能說的，一路說下來，從縣委哪個領導脾氣特別大，到哪次開會自己給領導倒水弄濕了人家的褲子，張苗苗全都跟葉芃說了個遍。
一路下來，兩個人儼然沒有了剛見面的生疏，好像是認識多年的好閨蜜一般。
兩個小時後，大巴車駛進了市委黨校的大院。
張苗苗帶著大家先去酒店辦理入住，然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，培訓課程是從第二天周一開始。
由於這次同行的只有葉芃和張苗苗兩個女生，她倆自然住一間。
張苗苗忙著幫大家登記房卡信息，葉芃就拿著二人的行李先去了房間，等她把行李放好，又折回大廳幫苗苗一起工作。
直到這批35名學員全部辦理好了入住並領取了餐票，張苗苗才哼哼唧唧地跟著葉芃回了房間。
“媽呀，累死我了。”
一進門，張苗苗就攤在了床上。
她是去年考的縣組織部的公務員，也才工作一年不到，年齡跟葉芃同歲，這次獨自一人帶隊到市裏培訓，對她也是一種全新的挑戰。
黨校給安排的酒店條件不錯，而且這種培訓的費用都是有單位報銷的，像葉芃就可以拿著文件和票據到鄉政府報銷。
“對了，芃芃，你怎麽會想起來參加選舉啊，咱們這麽大的大學生一般都去考公考編了，當村長的還真是稀奇。”
張苗苗歪在床上跟葉芃聊天。
葉芃一邊整理自己的行李，一邊回答，“我去年也考了啊，可是沒考上，加上我媽生病，我就回村了，然後誤打誤撞就當了村長了，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懵的呢。”
張苗苗：“是啊，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神奇，有心栽花花不開，無心插柳柳成蔭，就說我吧，我去年考的縣委組織部的公務員，本來我已經沒戲了，就要一個人，我是第二名，我都準備回家了，你猜怎麽著？哈哈哈。”
張苗苗突然大笑起來。
“第一名那個倒黴蛋兒，體檢沒過，哈哈哈，我被補錄上來了。”
張苗苗興奮地在床上手舞足蹈，完全沒註意到葉芃的異常。
葉芃跟著苦笑了幾聲，心想，那個倒黴蛋兒就是我自己。
張苗苗自己笑了一陣，見葉芃沒什麽反應，才知道自己有點得意忘形了。
“芃芃，那阿姨現在好嗎？病好了沒？”
葉芃低著頭，搖了搖頭，“沒有，我媽已經走了。”
“芃芃，你好可憐啊，嗚嗚，你以後有什麽事兒都可以來找我啊，你到縣城就給我打電話，知道嗎？我家就是你家，你可以隨便住，隨便吃，住到什麽時候都行。”
張苗苗說著伸開手臂抱了抱葉芃。
葉芃覺得心裏湧過一陣暖流。
她好像突然就放下了，如果自己的不幸遭遇可以給別人帶來快樂，那她也是願意的，況且，她好像交到了一個不錯的朋友。
培訓學員群裏發了上課的課表，每天上午三個小時，下午三個小時，晚上還有討論，安排的滿滿當當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兩個女生就去食堂吃了飯，早早地去了教室。
這裏的培訓教室和大學的階梯教室差不多，能容納幾百人，葉芃這時候才知道這次來培訓的不只是她們，還有其他幾個縣的，一共將近五百人。
葉芃進去教室根據桌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，好巧不巧，她居然被安排在了第一排，就在講師的正下方。這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學生時代的“壞學生”專座，就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。
不過葉芃是沒有坐過這種專座的，她一直是個好學生。
葉芃坐下來，看到桌子上已經準備好了資料，裏面有簽字筆，筆記本，還有上課老師要講的資料。
印著葉芃名字的桌牌，紅底黑字就在她視線的正前方。
以前葉芃只在電視新聞裏看到過，還會感嘆一句好高大上的樣子，什麽時候自己的名字也能寫到那個塑料牌牌上。
你看，這不就實現了麽？
葉芃一大早上莫名被一個塑料桌牌感動到，整整一上午的學習都好像打了雞血，那個為了學習卷生卷死的葉芃好像又回來了。
上午八點，是培訓班的開辦儀式，做講話的是正都市委組織部副部長。
這位副部長是位約四十五歲的女士，她身材清瘦，留著幹練的短發，穿著精幹的職業套裝。
臺下的學員們頓時被這位部長的氣勢震撼到，會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。
她擡手扶了扶眼鏡，面對臺下微笑著點了點頭。
“各位學員，大家好，我是市委組織部的任靜姝，今天由我給大家做這個開班儀式講話，你們看，這是他們給我準備的講話稿，但是今天我不打算按照稿子來念。”
她隨手把厚厚一沓稿子扔在了一邊。
“今天咱們來個不一樣的開班儀式，咱們就來談談你到底為什麽要當這個村幹部？”
面對這不按套路出牌的任部長，下面頓時怨聲載道一片。
“大家不必緊張，我不會跟上學時候那樣隨便點名的，大家自願，自由發言，我相信在座幾百號人還是有人願意談一談的。”
見下面沒有人動，任部長拿起話筒從講臺上走了下來。
“大家都積極一點，說一說，哪怕一句話都行。”
葉芃就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，任部長下來首先就走到了她的旁邊。
“葉-芃-。”
“嗯，這個名字起得不錯，很有生命力，芃字呢，是草木繁盛的意思，而你又姓葉，兩個字加在一起真的是絕配了，看來你的父母應該是很有文化的學者，在給你取名這件事上用了心了。”
突然被老師提到自己的名字，葉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。
“來，小姑娘，葉芃，給那夥大老爺們兒們打打樣，讓他們看看九零後蓬勃的新生力量。”
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上，葉芃也不得不站了起來。
那麽這個問題，自己的答案又是什麽呢？
自己為什麽要當這個村幹部呢？
一開始，她只是為了生存，為了有一份工作，後來，她漸漸地被老百姓的樸實所打動，想讓他們的生活過得更好一點，想帶領他們脫貧致富，想看他們收獲時綻放的淳樸笑臉。
還有一點，是有人告訴了她一句話。
向下紮根，向上生長。
這句話正好應和她葉芃的名字，只有一直向下紮根，根紮的越深，獲得的營養才會越豐富，那麽她的枝葉才能向上生長的越高，越繁茂。
葉芃站起來之後，回想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一系列心裏變化，好像一下子也不緊張了，她把剛才心裏想的那段話都說了出來。
說完話，任部長帶頭為她鼓掌。
真個教室響起雷鳴般的掌聲。
任部長頗有些激動，沒想到村幹部裏面也有如此讓她心動的人才。
“好，好啊，葉芃，講得真好，那麽在這裏，我也送給你一句話吧。”
“那麽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，向外探尋，決定了你人生的寬度，那麽要想有深度，就應該向內思考，在工作和生活中磨煉意志，修煉心態，充實自己，拿出實力和勇氣面對即將到來的挑戰。”
任部長做完開班講話就離開了，後面又有兩名講師分別給他們講授了《川北省村級幹部工作條例》和《川北省村級幹部管理辦法》。一上午的時間眨眼而過。
下課後，葉芃和張苗苗一起跟著人群往黨校食堂走，一路上她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兒，好像大家都在回頭看她。
她悄悄問了問張苗苗，“苗苗，我臉上有東西嗎？怎麽感覺大家都在看我。”
葉芃說著還特意在臉上用力摸了摸。
張苗苗被她天真的樣子笑到，“哎呀，我的葉大村長，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啊，你在開班儀式上的那個講話現在已經在學員群裏傳遍啦，你火啦知道嗎？”
“在群裏，群裏怎麽傳的？”
上課的時候葉芃把手機關機了，到現在還沒打開。
她從口袋裏取出手機點進群裏看了一眼，原來有人拍了她講話時候的視頻。
居然還能這樣？
二人進入食堂取了餐盤開始排隊打飯。
前面排隊的人不少，大家一邊排隊一邊閑聊，然後葉芃就從前面兩位大哥的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今天開班儀式上那個女女真厲害啊，真會說，把人家組織部長都征服了。”
“哎，就是哇，我聽說她還是咱們這個裏頭歲數最小的，才25，年輕有為呀。”
“咱們不頂了，哎.....”
這麽近距離聽別人誇獎自己葉芃還真的有點不舒服，張苗苗湊到她耳邊小聲說，“怎麽樣，葉大明星，我沒說錯吧？”
葉芃輕輕拿手肘懟了她一下，“什麽大明星，別瞎說。”
終於打了飯，二人找到角落一個無人的餐桌坐了下來。
葉芃吃到一半想去上洗手間，張苗苗來過一次這裏，對這裏的布局還算熟悉。
“芃芃，不用出去，那裏面就有洗手間，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
葉芃順著張苗苗指的方向往裏走，穿過食堂東側的玻璃門，出現一個走廊，兩側分別是三間包間。沒想到裏面居然還別有一番天地。
外面是大廳，供普通學員吃飯，那麽這裏應該是領導們吃飯的地方。
葉芃急匆匆地往走廊勁頭的洗手間走。
其中一間包間門是開著的，上面掛著白色的簾子擋住了一半的視線，但是裏面傳出來的聲音卻一字不落的進了葉芃的耳朵。
這個聲音葉芃剛聽過，是上午剛接觸過的任靜姝部長。
不會這麽巧吧？
裏面的任部長果然又在說她。
葉芃好像做了錯事被發現一般急匆匆地進了洗手間。
等她洗完手出來的時候，呼啦啦一群人忽然從包間裏出來了，不僅有任部長，竟然還有林政川和葉芃叫不上名字來的西嵐縣的領導。
完蛋了，葉芃心涼了半截。
任部長早就看到了葉芃。
“哎，小葉，吃過飯了嗎？我們剛才還提到你呢。”
“任部長好，各位領導好，我吃過了。”
任靜姝停下腳步走到葉芃旁邊，“我給你你們介紹一下，這個就是上午在開班儀式上回答我的問題的葉芃，是這次新當選的村長，她能夠說出來那句向下紮根，向上生長，真的驚艷到我了。”
“後生可畏啊！”
“年輕有為啊！”
一夥人紛紛讚揚起來。
葉芃害羞地笑笑，視線正好跟站在對面的林政川對上。
對方眼神裏有開心，有笑意，還有一絲疑惑。
好像在說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？
對了，畢竟葉芃用的那句話，是林政川告訴她的。
文中：“向下紮根，向上生長，向外探尋，向內思考。”這句話非作者原創，引用字網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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